【大河乡音•乡村纪实】那年那月收麦子(作者:乔望键)
那还是大集体的年代,我刚刚初中毕业,那时根本没有收割机的优越,全凭着一把镰刀和力气,起早贪黑,奋战在麦田里。
每到收麦子的季节,天还没亮,就听见布谷鸟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彻夜不停,“咕、咕、咕、咕...咕、咕、咕、咕......” 大约四点钟,奶奶就要早早把我叫起来磨镰刀,准备到地里割麦子。起来后,奶奶已经把做好的面条捞上一碗,砸上点大蒜,切上几刀黄瓜丝,放上一点盐,这就是早上起来下地割麦子的美餐了。吃完饭,天上还是月儿弯弯、星光闪闪,可以说是披星戴月下麦田。那时为什么要起早割麦子,一是凉快;二是麦子熟了割起来不掉颗粒。到了麦地里只见生产队里的社员都在弯着腰割麦子,一个比一个都勤快,那时割麦子要先割下一缕麦子把麦穗那头拧起来下个麦腰,然后把割下的麦子放在麦腰上捆起来,一捆一捆的方便搬运装车。干了一个时辰,天才东方发白,大家都要歇息一下,有的喝水,有的啃干馍馍,这时地里才出现一片欢笑声,你一言我一语的开玩笑,谈笑风生,同叙述着丰收的喜悦。暂短的休息,生产队长就会给大家说 “开始干吧,趁着凉快,一会儿太阳出来就热了。” 队里男男女女的劳力就会拿起镰刀继续往前割麦子。在割麦中不免会割破手指,这些辛苦劳累的农民就会把事先带在身上的破布,撕成长布条来包扎伤口,包好后又匆匆进入到割麦子的行列。
干到接近中午,阳光是那样的火热,空气是那样的干燥,火辣辣的太阳烤的人们喘不过气来,这时候我真正体验到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含义了,农民们个个顶着热浪艰辛的劳作,让我也真正了解到汗滴禾下土的不易。那时我年纪比较小,没有老农那种毅力,真是有点受不了,但是,作为一个男子汉我也强忍着疲惫和大伙比着干,汗水顺着脸额往下流,拿镰刀的右手掌也磨出了几个血泡,那时队长不发话是不能随便回家的,在学校里我也学过那些战争中的英勇事迹,轻伤不下火线是我的座右铭,头顶阳光晒,地上热气蒸,口干舌渴,浑身困乏,咬牙也要坚持,坚持就是胜利。眼望着长长的麦田,随着风吹掀起的波浪,这就是农民的丰收食粮,老农把三夏大忙比作虎口夺粮,听说古代麦收时绣楼里秀女也要下楼到麦田,我一个平民百姓还有什么值得叫苦呢。看看那些正在弯腰割麦的农民,个个都湿透了衣襟,白衣服上面都有一层厚厚的麦灰,脸上的麦灰被汗水冲下一道道汗積,他们无所畏惧、勤劳肯干,为农业的丰收撒下一片真情,这就是农民的本色。
那时的碾压麦子全靠生产队里的毛驴和黄牛,遇到好天气就要把麦垛扒开进行摊晒,一个中午还需队里的社员手拿木杈翻腾几遍,一般都在中午后开始碾压,一个麦场上有好几个性口拉着石磙,一遍又一遍的碾压,压好后就要起场,就是把麦子的空秆用杈子挑起来,再堆成大垛存放在麦场上,这可是生产队性口的优质饲料啊。然后接着把碾压好的麦粒推成堆,等待有风时进行扬场。那时还有个传统的讲究,在扬麦子时妇女不能站在上风头,这样会影响风速,后来这个风俗也就慢慢的被革除了,女的不但可以扬场,而且在麦场上还能干各样的活,在漫长的三夏大忙中成了主力军。把扬好的麦粒摊晒在麦场上还要轮流进行翻转,等晒干后装袋子存入仓库,这样一天天扬、晒、装、存要忙乎好多天,有时遇到恶劣天气还会遭遇大雨袭击,整个麦场上雨水一片,这时候全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会自觉的跑到麦场上在雨水抢收抢装,个个被淋得像个落汤鸡,那时的鬼天气也肯下雨,麦场上淋雨那是正常的事。遇到这样的天气真是倒大霉了,天气晴了还要把淋湿的麦子运出来进行二次翻晒,遇到连阴天农民吃生芽的麦子面那是抗拒不了的,因为生产队要把顶好的麦子缴入国家粮库,也叫缴公粮。那时的口号是:“为国献爱心、缴好爱国粮。” 那时的忙火三夏麦场可是一个功夫活,白天没干完的活晚上要加班,男男女女在灰暗的灯光下来去匆匆,麦场上熙熙攘攘,欢声笑语,说着、笑着、忙活着,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,这就是当时农民的夜生活,这就是大集体群聚群乐的真实写照。
那时的麦收农民没少出力,但收获的仅仅是顾住生活所需,一个生产队二百多亩麦田,打下的小麦总产在五六万斤,亩产在三百斤左右。地还是那时的地,为啥产量那么低?现在一亩地产量达到一千多斤,看看现在,想想那时就辩证出增收的差距了,那时麦田追的都是土杂肥,管理也跟不上,种子老化、水肥缺乏、没有地力,基本上都是望天收,没有科学管理的条件,怎样会有高产能呢?一口人一年能分上百十斤小麦就不错了,解决温饱那只是渴望。挣工分的年代根本谈不上富有,一个男劳力干一天能挣20分,20分就是一个工日,一个工日价值也就几毛钱,一年360天不停地干,一年的收入也超不过300元。当时我记得,一年到头改善生活的机会是很少的,能吃上一顿肉那真是高兴地不得了。可是那时的社会非常安定,可以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,人情重于泰山,谁家有个什么事都会去无私的帮忙,可谓是亲同一家,没有哄骗、没有欺诈、更没有金钱挂钩,也没有富豪攀比,“和谐”二字用在当时是最恰当不过了。
时代在发展,农业生产也在不断进步,再往后几年,生产队的经济也比较充裕了,生产队买来了小四轮拖拉机,在农业生产上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,拉麦子打场全靠这样的机械化作业,这下可解放了不少生产力,拉麦子、碾麦子全凭它了。但是农民也摆脱不了在麦场上收和装运的劳累,机械化能解决一些繁重的体力劳动也是蛮不错的了,碾场时间大大缩短,这给辛苦的农民解除了许多繁重的劳动强度,这话说起来也就是一九七几年的事了。
到了一九七八年,安徽小岗村农民油灯下按下红手印的契约书,在全国农村频频相传,默默拉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,分田到户搞承包的经验模式在全国普遍传开,我们这里也开始了农田承包,地头打下界桩,知道这块土地是属于自己小天地了,土地分开自己经营,种下的麦子自己管理,收获的小麦除了交公粮以外剩余的都是自己的,不下劲管理吃亏的可是个人的事,这下子可调动了农民自主生产的积极性了。一个 “分” 字树立起农民种田的兴趣,没有干部督促,没有乡亲帮忙,放下包袱,开动马力,从此走向了自拉自唱的的独角戏。随着党对农村政策的倾斜,生产资料供给充足,科学管理体系普及,机械化程度逐步提高,经济条件年年都有新突破,各家各户也购置了农业机械,使麦子从种到收基本上都实现了机械化。再也不受那种制度约束、干活没点、吃饭没晌的规矩了。包干到户其实就是调动农民生产积极性的兴奋剂,精细管理、科学种田,小麦产量也陡然上升,由原来的亩产三四百斤提升到千斤以上。党中央每次的一号文件都把农业振兴列入到发展重点,2005年取消了几千年的皇粮国税,农民不但不交粮还有补贴,这给种田的农民吃上了定心丸。现在的收麦子再也不需要弯腰驼背顶着太阳出力流汗了,开着车子,拿着袋子,在田头等待缷粮装车,拉回家里自己分配。
想想过去,看看现在,真是吃着甘蔗上高楼,节节甜、步步高。